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逮虱子

发布时间:2022-06-16 17:44


许佃来 

 

前不久与人闲聊童年的事,不由想起小时候“逮虱子”的“趣事”——在盐乡土话里,逮虱子,不光指的是捉拿虱子,也包括虮子和跳蚤。

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前,盐场圩里卫生条件差,生活方式落后,人们的生活还很贫乏,没有内衣外衣之分,冬天,仅仅是穿着一件棉袄、一条棉裤过一个冬,没有衬衣,又没有条件洗澡,这样,人体皮肤的脱落与灰尘,在棉袄里与汗液混杂在一起,人体温度的恒温构成了一种能够孕育虱子的自然环境,虱子从无到有地慢慢生长了出来。生长出来的虱子,会下蛋,我们叫“虮子”,学名叫卵。它们繁殖得极快。

小时候提起它们就会恨的咬牙切齿的。那时候,“逮虱子”是人们的“必修课”:晚上睡觉前,早上起床前,都坐在被窝里,就着昏暗的灯光或晨光,低头专心致志地忙活。那时的棉布衣裳,都是手工缝制,粗针大线,虱子就藏身于“布缝”里,见亮时而爬窜,时而潜伏,有如士兵在交通壕里运动。冬天或遇到下雨天,忙完了滩上撩沟做堰工作休息的时候,逮虱子便是又一项主要任务了,特别是女人们,三两个凑在一起,一个给另一个捉头发里的虱子,一边逮着虱子,一边聊着天,偶尔还会碰到吃虱子的,逮住一个虱子,像嗑瓜子一样,丢在口里,然后就是“嘎吱嘎吱”地响。那时候,最常见的场面是:母亲抱着子女的脑袋,凑得很近,手指拨分头发,仔细地逮上面虱子,一逮就是好长时间——慈母之爱,在逮虱子过程中,得到充分体现!

到了晚上,煤油灯下,忙了一天的大人们,或者给子女们缝缝补补,或者捉孩子衣服里的虱子,几乎家家都这样。

母亲给我们洗衣服时,都是用滚烫的热水,希望把虱子烫死。

小时候家里贫穷,冬天,床铺下面大多是铺着麦草或芦苇花保暖,破旧的棉鞋里也要放一些毛花取暖。穿的衣服总是补丁摞补丁,而这种补丁的缝里是藏虱子的最好地方,只要你揭开补丁的缝隙,虱子就开始乱跑,这时候你得赶紧用大拇指甲盖去挤,随着“嘎吱嘎吱”的响声,一个一个虱子就被挤死了,大拇指甲也会渐渐被虱子肚皮里的血液染红。我经常会找一个小瓶子,让大人们把逮到的虱子放进瓶子里,最好倒到灶台炉火里,只听“毕博毕博”的响声连成一片,那声音当时听起来非常地惬意。

记得有一段时间绒裤在盐乡比较盛行,但绒裤里最容易钻虱子了,逮起来也不容易,因为绒裤里子的绒毛和虱子大小差不多,颜色也相似,虱子最容易隐蔽,因此逮起来就很费劲,穿那种裤子很痛苦,虱子大量滋生,有人没人的时候,都会抓抓头或把手伸进衣服里挠痒痒。

相比虱子,对付虮子,就困难得多。虮子,是虱子的卵。别看它们比小米粒还小、白白胖胖的,“镶嵌”在衣裳布缝间,一动不动,一下两下还真捏不下来。况且,一串往往几个十多个,索性干脆用门牙顺着布缝儿咬,“喀喀”声响不绝于耳。那时女孩子都喜欢留长辫子,不免长了大量的虮子,丁零当啷,被戏称为“蒜辫子”——只好用篦子篦了,有时篦也篦不净。

最可恨的是跳蚤。它比虮子还小,褐色——尤其爱藏在人的被窝里,咬得人成宿睡不好觉。有时它也蹦到压在被窝上的衣裳里:它一“开饭”,咬得人龇牙咧嘴,直跺脚,往往立马脱衣裳“逮虱子”。跳蚤不见踪影,却给虱子带来“灾难”。

跳蚤善于跳跃,一跳七八厘米高——以其个头与所跳的高度相比,相当于一个人跳上30多层楼——极其难逮。谁家里发现一个跳蚤,如临大敌。一旦摁捂住跳蚤,便激动地大呼大叫“啊,我逮住一个跳蚤!”它的壳很硬,拍不死,一抬手,又“跳之夭夭”了。

不过,我发现跳蚤也有“软肋”:它跳到硬塑料布上,一蹦一滑,就再也蹦不起来,很容易被捉住——曾将这项“成果”与家人和邻居“共享”,很是自豪了一把!

那年头,可恶的害虫给人们带来痛苦和尴尬,大家既不怨天尤人,也不相互讥讽嘲笑,而是共同坦然面对,把苦日子过得挺开心——看谁的身上、头上虱子、虮子多,非但不笑话,还“夸”其“皮肤甜”,被夸者竟还一脸的幸福;有一次学校做早操,一个女同学从我后脖颈捏下一个大虱子,我接过来,臊得脸发烧,旁边人假装视而不见;圩子东边一看艞人家,从墙上到屋顶,密密麻麻满是黑红斑点,那是经年累月“半夜蹲堵”的辉煌战果,谁见了都会发出由衷赞叹……

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虱子了,估计现在的孩子可能也无缘见到了(最好不要见到,不是啥好东西),城里没有,盐场没有,农村也没有了,虱子究竟是什么原因消失的,谁也搞不清,或许是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,勤洗衣服勤洗澡;或许是洗衣粉、洗发精之类的东西含有化学成分,将这些小精灵给消灭了,反正虱子和虮子早已从人们的生活中消失了。

消失的也是一段一段难以忘怀的记忆……